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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瀟灑的誘惑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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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因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她話中的意思,就見她以一種奇怪卻無比矯捷的姿勢朝自己撲來。

後面就是丈餘深的潭水,噗通一聲,兩人齊齊落水。

林因不識水性,這是江晚魚經過一路觀察得到的結論,故意停在水潭邊,也是打的這個主意。

林因應該是會武功的,她不能保證自己能在她手底下討去便宜,所以只能作弊。

她熟識水性,能在水面下足足憋氣十分鐘,當初她還想申請吉尼斯紀錄呢,後來才知自己太天真了,人家吉尼斯紀錄保持者能在水下憋氣十八分鐘,她和人家一比,根本不值一提。

不過,對於自己的憋氣功力,她還是挺自豪的。

此刻,她雙手雙腳死死纏住林因,使她無法掙脫,也無法使用輕功,從袖口劃出的袖刃也失了作用。

林因拼命地掙紮,想要呼吸水面上的新鮮空氣,但江晚魚卻將她死死纏在水底,她因掙紮憤怒而漲紅的臉色,也逐漸發青發白。

在她暈過去前,江晚魚松了松手腳,向水面浮去。

林因趁機大口喘氣,眼前金星直冒,有種被抽去了渾身血液的感覺。

江晚魚拽著她身上的衣服,衣衫沾了水,裹在身上,使得林因連手腳都變得笨拙起來。

她在她耳邊問:“你到底是誰派來的?是那個給我餵毒的混賬,還是那個陰險自私的澹臺婉玉!”

林因冷冷看著她,輕蔑地勾了勾唇:“你想知道?等你下了陰曹,自有閻王告知。”

她冷笑:“看來你還沒有搞清狀況啊,現在面臨死亡的人是你,不是我。”

“你不敢殺我,你若殺我,你便是最大的嫌疑人。”

“我當你早已為自己想好了後路,原來竟是這個。”她瞥了眼林因依舊純真卻隱含惡毒的眸:“你以為我會怕嗎?你以為我會在乎嗎?你以為我是那麽容易就被嚇倒的人嗎?蠢,真蠢!”

林因有些惱了,但同時也有些害怕,她臉上那滿不在乎的樣子,的確不像是裝的:“我們一路走來,定然被會人看到。若我死了,你卻活著,你認為,有多少人會相信你是無辜的。”

她咧嘴一笑,看林因的眼神真的有點像是在看傻子:“你既然早就對我心存殺意,特意將我騙至此地,不早就做好了部署嗎?我一路而來,可是未曾見過除你我之外任何一個活人,當然,你要把鬼魂也算進去,那我無話可說,你一切都已經替我處理好,我直接殺了你,也不會有任何問題。幹掉你,我清清爽爽幹幹凈凈,滴水不沾地按照原路回去,美美睡一覺,第二天隨聖駕回宮,你的事沒準就被人給忘了,說不好,等你屍體爛掉被魚啃食幹凈,都不會有人發現。”

林因驚恐了,她是真的驚恐了,江晚魚說的沒錯,她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,早就做好了最嚴密的部署,自己殺了她不會被人懷疑,同樣,她殺了自己,也不會被懷疑。更何況,自己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宮女,沒人會在意。

江晚魚趁機威脅道:“說吧,派你殺我的幕後主使是誰?是不是澹臺婉玉?”

林因張了張口,似要吐露實話,卻猛地想起了什麽,一臉悲愴:“我不能告訴你!”

“阿因妹妹,你如果認為我是那種心地善良,慈悲為懷的觀世音,那就錯了,你不說,我就淹死你,說到做到!”

林因卻笑了,她知道,江晚魚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,可有時候,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,這一刻,她已不報任何存活下去的希望。

看到林因如死灰般眼神時,江晚魚就知道,自己什麽都問不出來了。

她抓緊了林因的雙臂,猛地下沈,直到腳踩到水潭布滿砂礫的底部,才松開手,眼睜睜看著林因因溺水而痛苦掙紮。

她不想殺她,但又不能不殺她,如果自己現下的處境不是這般步步危機,她或許會饒她一命,可歷經連番變故,她全身的警鐘都已敲響,她不能冒險,也不想做舍己為人的傻瓜,既然如此,那她只有狠下心來,送林因一程。

終於,水中不停撲騰的女子徹底安靜下來,一動不動。

她最後看了眼林因青春貌美的容顏,雙腿用力一蹬,浮上了水面。

將脫下的衣物穿戴整齊,按照來時的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,躺在榻上,望著對面空空的床鋪,人變得有些呆呆的。

昨日還躺在那裏與自己聊天的人,今日就被自己親手溺殺,這就是人生,呈現在眼前的,總是殘酷與血腥,就像一個充滿罪惡的泥沼,要想不被陷進去,就只能踏著別人的屍骨,一步步往上爬。

什麽時候睡著的她記不清了,總之睜開眼睛的時候,天已大亮。

果真如她所料,林因的失蹤並未激起多大的風浪,奚成壁甚至連問都沒問一句,直接由總管太監和掌事去辦了。

忽然有點為林因感到可悲,一個大活人,就這麽消失了,可在乎她的人,卻一個都沒有。

聯想到自己,她已經來到這裏近一個月了,莫名從原先生活的世界消失,不知為她擔憂為她著急的人有幾個,或許,一個都沒有……

如果不是她多存了個心眼,沒有察覺到林因的陰謀,那麽,昨日死在神女峰的人,就是自己。

她要是死了,會有人在乎嗎?是不是也如林因這般,隨便調查一下就算完事?

她覺得自己這般多愁善感真的很不好,可這世態炎涼,實在無法令她保持淡然。

想到奚成壁,想到他從火熱轉為沈涼的眼,忽然覺得心口酸酸的,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。

她將整個身體靠在了不停搖曳的車廂壁上,輕輕闔上了眼。

……

她覺得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,而且這個人就在宮內。

現在每天都過得心驚膽顫,以至於草木皆兵,看到誰都覺得像是壞人。

但這件事又不能告訴奚成壁,上位者心思慎密,她很難保證,在他聽了自己的敘述後,不把她也當成是奸細的一份子,更何況,他現在根本就不想理會她,除了平日基本的端茶倒水,晚上他都是自己更衣,甚至不讓她碰他,那感覺就好像她是病毒攜帶體一般。

剛開始,他不理她,她倒覺得挺好,自由自在,也不必累死累活地做這做那,輕松又愜意,但不知怎麽回事,他一連數日把她當空氣,她還真是有些不適應了,就像心裏跳進去了一只頑皮的貓,在她心上撓啊撓的,既煩躁又失落。

看吧,人果然是賤皮子,他處處找她麻煩的時候,她希望他把自己當空氣,現在她終於得償所願,她又覺得空虛難受起來。

站在殿門口,回頭望了眼裏面正聚精會神批閱奏折的人,第一次發現,那明黃的織錦龍袍,穿在他身上,還真是好看得不得了,似乎這世上,也只有他能把那象征著君臨天下的龍袍,穿出威嚴聖潔,而又帶著些禁欲味道的感覺。

正看得入迷,某個一直埋頭於政務中的人突然擡起頭來,她唬了一跳,慌忙移開視線,又覺得自己這樣做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,看一眼不行啊,長著臉不就是給人看的,於是理直氣壯地再次朝上首位置看去,誰料人家的註意力根本就不在她身上,重新拿過一本折子,在禦案上攤開,接著便繼續投入到了一如既往的繁忙中去了。

她自嘲地嗤了一聲,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自作多情了,他是帝王,是天下之主,擁萬裏江山,女人對他來說,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個玩意罷了,如果他願意,全天下的妙齡美女都會前仆後繼地爬上他的龍床,她是吃錯了藥,才相信他真的對愛情有所向往。

愛一個人,哪是那麽容易的事,他不會懂,永遠都不會。

別開眼,不再將心思放在殿內之人的身上。她江晚魚從來不會在一件事上鉆牛角尖,在她斬釘截鐵地表明了自己態度的那一刻起,她就已經讓自己的心冷卻下來,不為這世間任何人任何事悸動。

望著面前的奏折,他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。

他之所以把她調去外殿,就是因為她總是時不時地偷看他。他不明白她審視自己的目的是什麽,但只要她看向自己,他的心就會跳得飛快,精神也無法集中,變得心猿意馬。

可就算是把她調去外殿,他還是難以集中精神,總想著她在做什麽,是不是因終於不用侍奉自己而感到無比高興,他總想知道她在想什麽,在幹什麽,忍了好幾次,終是忍不住,借著歸置奏章的機會擡目朝她看去。

四目相對的一剎那,他忽然覺得欣喜,也覺得緊張,這丫頭果然又在偷看他!

他總是猜不透她的心思,看似對一切都不上心,但有時候又熱烈的讓人難以招架。

如果換做其他人,或許他還會信心百倍,世上的女子多愛慕虛榮,自己這個一國之君的身份,足以讓天下所有女人為之瘋狂,可她不同,他不知道什麽才是她在意的,什麽樣的身份,才會讓她青眼有加。一國之君,天下之主,在她眼裏,估計和路邊的乞丐沒什麽兩樣。

他完全可以利用滔天權勢,拔去她的羽翼,磨掉她的野性,可他不願意這麽做。因為這樣一個女子,上天入地只有她一個,他不忍心毀掉這份上天的傑作。

可一想到她那冰冷的沒有半點熱乎勁的心,又覺得很氣憤,很惱怒,她蔑視皇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,難道就真的不怕,自己一怒之下,砍了她的腦袋?

說到底還是不在乎吧。

想到這,才略帶了絲暖意的瞳眸驟然清寒下來,連周身都圍繞起一股令人難以忽視的森然冷意。

殿內伺候的小太監都是人精,只看一眼皇帝的臉色,就能揣測出他此刻的喜怒來。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,皇帝此刻的情緒顯然是怒到了極點,一時間,殿中所有人噤若寒蟬,春光雖煦暖,殿中卻似結了層臘月寒霜。

羅暮前來稟報西華園宮墻修葺事宜的完成情況,出來的時候看到一臉悶悶不樂的江晚魚,以為她又被皇帝罰了,於是寬慰道:“你別擔心,主公那邊我會為你求情的。”

她無精打采地看了眼羅暮,也懶得解釋:“哦,多謝了。”

“你到底又做了什麽惹主公生氣的事?”剛進殿時,那股子寒意,可真瘆的慌。

江晚魚沒好氣道:“你怎麽回事?我在你眼裏,就是那麽會闖禍的人?”

羅暮摸摸鼻頭:“你別生氣,我就是隨口問問,知道了緣由,也好為你求情不是。”

她無奈一嘆,“你也別瞎忙活了,這次的事……有點覆雜。”

“有多覆雜?”

“就是……非常非常覆雜。”

“非常非常覆雜是多覆雜?”看來羅暮勢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了。

可這事,還真是比非常非常覆雜還要覆雜,她揮揮手:“行了,你別問了,事情有多覆雜我說不上來,總之牽涉到你家主公的私事。”見羅暮一臉呆滯,她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:“小子,告訴你一句至理名言,知道的越多,死得越快,相信我,人難得糊塗,你還是繼續做你的紈絝子弟為好。”

羅暮不樂意了,“誰是紈絝子弟?你別看不起人!”

他似乎真的挺生氣,真是怪了,奚成壁不止一次說他游手好閑,這家夥嬉皮笑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,怎麽自己一說,他就氣成這樣。

看人下菜碟是不?

她現在心情不好,也懶得跟他較勁:“你說不是就不是,其實當紈絝子弟也沒什麽不好,我若是你,就當他一輩子。”

“餵,你是不是有心事?”羅暮收起怒意,轉而露出一臉關切。

她搖頭:“沒有。”

“你還說謊,你瞧你,眼睛下面青了一片。”

嗯?是嗎?她自己都不知道,擡手在眼瞼上摸了摸,無謂道:“這幾天失眠而已,沒什麽大不了的。”

羅暮沒有再繼續追問,雖然他不太會看人臉色,但也知道有些事情,還是不問為好。

他陪她站了一會,忽然道:“你後天有空嗎?”

“沒有啊,怎麽了?”

“那個……”一向快人快語的羅暮竟然支吾起來,她不耐煩,搗了他一下,“那個什麽呀,有話就說有屁就放,這麽猶豫不決一點也不像男子漢!”

他抽著嘴角看她:“好粗俗啊!你可是女孩子。”

她送他一白眼:“誰規定女孩子不能講粗話?”

“好吧好吧,你什麽時候都是對的。”不是她什麽時候都是對的,而是自己什麽時候都說不過她,“是這樣的,我在京城醉仙居訂了桌酒菜,想邀你共進晚膳,不知你是否肯賞個臉?”

哦,這是要請她吃飯來著,雖然是不吃白不吃,但她也要有時間啊。

下意識往殿內瞅了眼,道:“不行,我後天要當值,抽不開身。”

羅暮體貼道:“這好辦,女官每個月都會有一天的沐休日,我去尚宮局那邊看了你的名冊,後天你正好輪休,怎麽樣,肯不肯賞臉啊?”

原來女官每個月還有一天休息日?奚成壁還是挺人性的嘛。

“我可不想白白吃你一頓飯,你先告訴我,為什麽突然想起請我?”

“這個……嘿嘿。”羅暮有點不好意思:“因為後天是我的生辰。”

“你的生辰?”她一臉訝異,隨後想起什麽,又問:“對了,我還不知道你今年多大。”

“後日生辰一過,就滿十八了。”

她摸著下巴,“嗯,比我還小上一個月,以後得叫我姐姐,知道嗎?”

姐姐?羅暮一抖,黑著臉瞧她:“開什麽玩笑,你看上去比我妹妹還小,竟讓我叫你姐姐!”

“你有妹妹?”她怎麽從沒聽說過。

羅暮臉色一變,之前還盛滿不服的眼中,瞬時染上了一抹陰翳與悲戚:“以前是有的,不過後來……”

“是我叫你弟弟還是你叫我姐姐這事,咱們後天再討論,你趕緊去辦事吧,別耽擱了!”她哈哈一笑,打斷他的話,在他身後推了一把。

聽她剛才那番並不是很順耳的話,應該就是答應他了,於是羅暮丟下一句“你別毀約”後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。

見他離開,她這才長長舒了口氣。

雖然自己不是澹臺婉玉,但還是害怕聽到那些愛恨糾纏的過往,只要羅暮一句,我的妹妹正是死在你們澹臺人手中,她就再難以平靜之心面對他。

必須盡快擺脫這個身份,她喜歡自己的名字,代表著自由,澹臺婉玉,她只是溫室中的一朵花,不適合自己。

唉,剛才情急之下,答應了羅暮的請求,卻忘了既然答應他的邀約,那就要為他準備生日禮物,看來又要破費一筆,真是失策失策啊!

……

保和殿中堆滿了成堆的華貴珠寶,古董珍玩,以及各種精巧的稀奇之物。

閃閃發光的寶物,將整間房屋襯托得華光璀璨。

這些都是邊陲小國進獻的貢品,奚成壁在這些貢品前徘徊,目光挑剔地來回審視,終於發現一樣入眼之物。

那是一條珊瑚手釧,顏色艷麗如火,一顆顆的珊瑚珠粒圓潤精巧,晶瑩似水,溫潤可人。

他拿起放在燭光下細細觀摩,這樣艷麗跳脫的紅,若是配上粉嫩清透的白,該有多麽美妙。

不自禁,想起了一雙手。

一雙柔軟的,細膩的玉手。

忽然有些興奮,只覺得若是將此手釧套上那雪白皓腕,一定美不勝收。

將手釧收起,藏於袖中,推開殿門緩步而出。

江晚魚正靠在墻壁上打瞌睡,白日對羅暮說自己最近失眠,也不是騙他,這幾天她確實沒有睡好,躺在床上毫無睡意不說,半夜還會突然驚醒,算起來,她平均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,晚上精神不濟也是情有可原的。

反正奚成壁也不需要她更衣鋪床,她就靠在這裏瞇一會兒吧。

奇怪,為什麽離內殿這麽遠,也能聞見那特有的龍涎香氣,如霧如煙,繚繞在鼻端,好似香氣的來源,就近在眼前。

原以為只有眼睛才會產生幻覺,沒想到鼻子也能。這味道也太濃郁了些吧,混合著呼吸間的熱氣,一同噴在臉上。

忽然間,她意識到不對勁,猛地睜開眼。

一張棱角分明,線條冷硬的俊顏,此刻正離她的臉不到兩寸距離,一雙凜然的茶色瞳仁,灼灼似電的與她相視。

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景象驚呆,一時間來不及做出反應,就這麽大眼瞪小眼,像個木樁一樣靜立在原地。

他上上下下打量她,就像是頭一次見面似的,她也鬧不清楚,被他這一番審視,怎會又緊張又期待。

良久,他從鼻腔中哼出一聲輕笑,因為太快又不明顯,以至於她聽得不是很真切。

“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。”他斥責了一句後,抓起她的手,在她沒來得及做出反抗前,就從袖口去取出那只珊瑚手釧,一拉一滑,便套在了她的手腕上。

拉著她的手端詳了一陣,然後滿意放下,一個字不說,一句話不解釋,瀟灑地轉身回了內殿,將滿腔疑惑與不解,留給了身後那個呈一臉呆滯狀的女子。

鮮紅的珊瑚手釧,燈光下明凈透亮,貼著肌膚,還有一絲溫潤的暖意。

手釧價值如何她看不出,但也絕對不是凡品。

對於愛財的她來說,原本該是值得高興的,可不知為何,心裏竟沈甸甸的,好似有一座大山壓在了心頭上,讓她連氣都喘不上來。

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個心志堅定的人,面對奚成壁頻繁的示好,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。

她是個是軟不吃硬的人,他若一直對她心存恨意,嚴苛以對,她尚且知道如何應付,但現在,她徹底失了主意。

這個手釧她不該收,但是即便還給他,他也必然不會收回的。

煩,真煩。

奚成壁還是變回從前的上古兇獸好了,這個樣子,她真的適應不了啊。

當初還覺著,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呢?伸頭一刀,縮頭也是一刀,大不了就是一死,可現在她不敢這麽想了,原來小火慢慢熬,才是最可怕的。

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用這個方式來折磨她的,這樣下去不行,她得想個辦法,來擺脫現下這個惱人的窘境。

直到內殿的燈熄滅,她這才離開保和殿,朝自己的住處而去。

剛踏上臺階,準備伸手推門,卻腳下一滑,身體失了平衡,朝著石階狠狠栽去。

臨倒下時,還不忘擡高右手,以免摔碎了腕上的珊瑚手釧。

這番舉動是在電光火石間決定的,當腿上的疼痛襲來時,她才感到後悔,早知道就伸手撐下一下地面了,也不至於摔得這麽狠,這麽實在。

揉著膝蓋,艱難地爬起身,借著月色,她彎身查看了一下自己摔倒的位置。

月光投射在地面上,亮白一片,伸手摸摸,濕漉漉滑溜溜的。

食指與大拇指相互搓碾了一下,發現原來這地上的水漬,竟然是油。

誰這麽缺德,把油潑在她的門前,這不是故意害她摔跤嗎!

目光在不大的院落內掃視一圈,發現其中有扇門並未關嚴,而是露著一條窄窄的縫。

她扯唇冷笑了一聲,這看似平靜的女官署,竟然也有那麽多的魑魅魍魎,嫉妒她就直說,何必鬼鬼祟祟做這些小動作,真若是看她不順眼,何妨做大些,在油中摻上見血封喉的劇毒,直接毒死她,豈不是更好?

她哼了一聲,不去管那躲在門後偷看的人,直接推門進屋,剛擡腿跨過門檻,發現在門檻下多了一樣東西,撿起來一看,竟是把瑞士軍刀!

她心頭重重一跳,連忙進屋關上門。

不知道那個躲在門後偷看她狼狽模樣的人,是否也看到了這軍刀的出現,萬一叫她瞧去,這事就麻煩了。

今夜天色陰暗,她只能抱著僥幸,希望對方只一心想看到她中計摔倒的樣子,並沒有註意其他。

點燃蠟燭,坐在燭光下,細細觀察手裏的軍刀。

這是把十成新的瑞士軍刀,好像還沒有人使用過,至於為什麽會從現代來到這個世界,她猜不出原因,但總歸跟自己有關。

站起身,正欲把軍刀和上回出現的唇膏放一起,忽然間眼神一亮。

來而不往非禮也,這軍刀來的真是及時,她可以不用破費就白吃一頓大餐啦!

果然如羅暮所說,後日一大早,掌事就給她發了沐休的牌子,這一天她不論去哪,都不會有侍衛阻攔,但必須在宮門下鑰前回來,否則以擅自出逃罪論處。

不知羅暮的休沐日與自己是不是同一天,反正她剛領了牌子,就見羅暮穿戴一新等在她門前了。

女官署和後宮一樣,都是女人聚集的地方,自然免不了各種流言蜚語,幾乎是羅暮一出現,一大群女人就湊在一起嘰嘰喳喳,指指點點,江晚魚只當沒看見,倒是羅暮不好意思了,愧疚道:“都是我不好,應該在宮門那裏等你的。”

她看也不看那些女人,與他並排朝外走:“雖然這事是你引起來的,但你也別內疚,這幫女人就喜歡沒事找事,就算你不來,她們也能找到別的方式膈應我。”

羅暮擰了擰眉,帶著一臉厭惡回頭看了眼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的女人們:“這樣吧,明天我向主公請個旨,把西華園那裏幾個空著的宮殿挑個給你住,反正那裏地方偏僻,宮妃們都不喜歡。”

“別別別,再偏僻那也是主殿,是給主子住的,於情於理,我都不能去。”潛意識認為,那裏是妃嬪的歸屬地,她哪怕去睡大通鋪,也不想跟皇帝女人的身份有任何沾染。

羅暮卻不知她心中所想,一個勁勸道:“那有什麽呀,主公又不是那種拘禮的人,不過那裏離保和殿有些遠,你每天可能要早起半個時辰了。”

早起半個時辰一個時辰,這都不是問題,問題在於,那是一個不能逾越的界限,一旦跨過去了,她的底線也就跟著沒了。

她想拒絕,可羅暮卻已經換了話題,問她出宮後想去哪裏玩,雖然想告誡他千萬不要給她添亂,但又覺得一味堅持這件事,反倒顯得自己很在乎似的,於是也把剛才的不快拋之腦後,認真地思索起來,要怎麽充實快樂的渡過這一天。

在她凝神思考時,羅暮目帶覆雜地看了她一陣。

主公最近變得奇奇怪怪的,這丫頭好像也有些心神不寧,這倆人到底怎麽了?看樣子,似乎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。既然不是自己想得那樣,那又會是哪樣呢?

想起主公說起她時的眼神,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,又似乎迷茫了什麽。

出了宮,江晚魚說先去市集逛逛,這是她來帶古代第一次逛街,自然是充滿了新奇,與在宮內沈悶的樣子截然不同,簡直像個瘋丫頭。羅暮跟在她身後跑的氣喘籲籲,真鬧不懂這丫頭怎麽會有這麽好的體力。

她在宮中沒什麽朋友,女官署的人雖多,但與她說話全是一副不陰不陽的樣子,她實在沒法跟她們相處,倒是那個茉兒公主,很對她胃口,雖然有點小嬌氣,為人卻非常真實,非常和善,想到她一個人在宮中,孤零零的,沒有玩伴也沒有朋友,便打算買些有趣的小玩意回去哄她開心。

當來到一個賣劍穗與荷包的攤子前,她低頭無意間瞧見了腕上的珊瑚手釧,心中不由一動。

目光在各式各樣的劍穗上掃過,最終停留在一個亮黃銀線縛絲劍穗上。

劍穗的顏色雖然不是明黃,但接近明黃。

俗話說,英雄配寶劍,但寶劍也要配好的劍穗。

想到這劍穗在行雲流水的武動間飛揚起來的畫面,就覺得很漂亮,很驚艷,於是毫不猶豫買下。

“你買這個做什麽?你又不使劍。”羅暮看著她珍而重之地將劍穗收好,覺得奇怪。

她不理他:“要你管!”

他撇撇嘴,有些不高興:“我也沒想管,就是隨口問問,你不說就算了。”

東西買齊,帶出來的銀子也花得差不多了,雖然只有十幾兩,但還是像割了她幾塊肉一樣難受。

說真的,古代一點都沒有現代好玩,雖然風土人情以及文化藝術都與現代不同,但因生產力低下的原因,新奇的玩意不多,沒有電影院,沒有游樂場,沒有咖啡屋,沒有夜店酒吧,逛來逛去也就那些東西,不到半日,她剛出宮時那股子熱情勁兒就已經沒有了。

羅暮提議去看戲,她一聽就蔫了。看戲?開什麽玩笑,從小到大,她只要一聽到唱戲就會頭暈,為了自己的健康著想,她一定要遠離聽戲。

可不聽戲還能做什麽?將所有古人能做的玩樂之事細數一遍,最終找出了兩樣比較符合玩樂標準的事。

一是賭博,而是**。

前者雖刺激,但人們常說十賭九輸,她愛惜自己的銀子,自然不會去做那種把銀子白白送人的傻事。

後者雖香艷,但她畢竟是女人,有心無力,除非有小倌館勾欄苑什麽的,去見識見識美男也不錯。

所以,想來想去,她發現出宮和不出宮,其實沒什麽兩樣。

這對她來說,無疑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,就像一心想考名牌大學,刻苦讀書多年,只為出人頭地的好學生,結果發現就算上了名牌,當了博士,在社會上照樣沒有立足之地時,那種空虛惘然仿佛一夕之間希望破滅的感覺。

最終兩人找了個茶館,喝了一下午茶,直到肚子餓得咕咕叫時,兩人才動身去醉仙居。

羅暮訂的是個雅間,她以為他也邀了其他人,結果發現就他們倆。

“不是吧,就只有你和我?”她指指他,又指指自己。

“這有什麽好奇怪的,我這個人,不喜歡熱鬧。”羅暮不以為然。

說謊!他不喜歡熱鬧,那這世上就沒有喜歡熱鬧的人了!

“不管怎麽說,你也得邀羅熔一起來啊,他可是你兄長。”

“羅熔身為禦前侍衛,要時時刻刻保護主公安全,抽不出身。”

她懷疑地看他一眼:“可我怎麽聽說,禦前侍衛也是有休沐日的。”

“羅熔他不比別人,他是主公的左右手,需要他做的事情很多,不像我,整天游手好閑,什麽忙也幫不上。”

這家夥不會是在發牢騷吧,嘴上不肯承認,心裏還不是酸的厲害。

“你也別太悲觀了,天生我材必有用,你在這方面沒天賦,不代表其他事也做不好,與其整日想著討你家主公開心,倒不如好好想想,自己喜歡做什麽,擅長做什麽,然後發揚光大,沒準就青史留名了呢。”

一番話,說得羅暮目瞪口呆,許久後,才一臉崇拜道:“我怎麽就沒想到呢?還是你厲害,有眼光。你說得對,天生我材必有用,我羅暮也不是窩囊廢,總有一天會超越兄長的!”

十八歲了,還想著要超越自己的哥哥,他真是把羅熔當成自己心裏的偶像了。

為什麽一定超越?做自己不好嗎?那樣只會束縛了手腳,無法真正翺翔天際。

這番話她終究沒有說出來,人各有志,每個人的想法也是不同的,他尊敬他的兄長,所以事事以他為標準,這也無可厚非,她沒有資格指責他。

胡吃海喝了一頓,她將早已準備好的軍刀拿出來,遞給他:“上次拿了你一把匕首,這次我還你一把特別的,怎麽樣,喜歡嗎?”

羅暮見她還給自己準備了禮物,頓時喜上眉梢,接過軍刀,來來回回把玩,更是愛不釋手。

“你從哪找到這麽精巧的匕首?做工和手藝都太令人驚嘆了。”

“你別管我從哪找的,反正既不是偷的,也不是搶的,你要是喜歡就拿去,不喜歡就還給我。”

“誰說我不喜歡!”見她伸手過來搶,他連忙側過身,將軍刀護住:“送出去的東西,可沒有再要回去的道理,既是給我的,那就是我的了,你別想搶走。”

她也是做做樣子,哪裏真想搶了,她若舍不得,就根本不會拿出來送他。“你可要收好了,這東西來之不易,若是丟了或是弄壞了,我要生氣的。”

他笑呵呵收起軍刀,一連聲的保證:“放心放心,你送我的東西,我寶貝還來不及呢,怎麽會弄丟弄壞。”搓搓手,有些難為情地說了句:“謝謝你啊。”

羅暮高興,她也跟著高興,送他東西完全是出自真心,和懷揣目的送禮的感覺完全不同。

兩人又笑鬧了一陣,看看天色也不早了,若是不能趕在宮門下鑰前回去,只怕又得惹禍上身。

因為吃得有些撐,她打算一路走回宮去,羅暮在宮外有住處,不過為了她的安全著想,堅持要送她到宮門再離開。

兩人一邊走,一邊吹著夜晚徐徐的暖風,覺得再愜意不過。

“今天的月亮真圓,就像個大銀盤似的。”羅暮仰首望天,感嘆道。

“是啊,如果真是個銀盤就好了。”她附和著。

他好笑道:“你也太貪財了吧,時時刻刻不忘你的銀子。”

“你才貪財呢!我這是對財神的尊敬。”

他忍不住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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